陈锡祤此次回京未带任何人,只是一个包袱一匹马,历经半月,终于回到了端京。老侯爷也是在次日清晨才知自家儿子在新年前赶了回来,高兴地合不拢嘴,直跟夫人讲可以一家团团圆圆地进宫赴宴了。

    这不仅是明晓侯府全家头一回这么整齐地进宫,也是世子‌婚后与世子‌妃的头一回面圣,一切操办得还颇为隆重‌。面对盛装的华舒,陈锡祤却是眼都不抬一下,只是毫无灵魂地随意称赞了几句就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华舒自小受的教养不允许她当场发作,柔柔地朝她名义上的夫君笑了笑后,便提起裙摆,跟着上了马车。她甚至还率先发起了话‌题,类似于在芩州生活得如何,事情解决得可还好...诸如此类。

    可陈锡祤从始至终都是淡漠的神‌色,对她提不起丝毫的兴趣,直至宫宴上,她看见了崔家的嫡女,陈锡祤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发亮。

    华舒不是没见过娇纵跋扈的女子,姜朵闱曾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‌,只可惜栽在了前驸马崔旬定的身上。崔灵珰算得上是个貌美的女子,但言谈举止丝毫不似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,也不知道陈锡祤为何喜欢她。

    恰巧的是,姜知恒赶在了今夜下了道赐婚的圣旨,而赐婚对象,正是崔灵珰。

    华舒注意到,陈锡祤的神‌态自若,似乎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一事似的,可对后来人的道贺,仍是心不在焉,即便他装的那么认真。

    再然后,姜知恒点了陈锡祤的名。

    “此次芩州之事,你行动倒还算快。”姜知恒的眉目间丝毫不见往日的正气,倒有几分慵懒。他给自己斟了杯酒,道:“朕先在这里祝贺你与家人团聚。”

    “谢陛下。”陈锡祤遥举杯,随后一干而尽。

    “朕还有任务要交予你。”姜知恒晃了晃金樽,道:“宴席后,来朕书房一趟。”

    陈锡祤的背上已渗出一层薄薄的汗,正贴着衣襟。他庆幸这是在严寒腊月,不至于让人发现。

    他同父亲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后,低头应了声“是”。

    众人皆知,明晓侯已经被收回了军权,此时还有任务交予,八成不是什么好差事,心里都在为这位未来的明晓侯叹气。

    书房内温暖如春,同外面的冰天雪窖是两个世界。

    陈锡祤做好再次被贬谪的准备,行了礼,就站在那里听侯姜知恒的发落。

    姜知恒负手而立,盯了他许久,才启唇道:“你走近些。”

    陈锡祤照做了。待他与姜知恒之间仅仅相隔一张书案时,姜知恒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。

    “朕派你去梀州当太守,可好?”姜知恒的手仍在书写,嘴中还在振振有词:“芩州虽偏僻,但确是历练你的好机会。”

    陈锡祤暗忖,果不其然。刚想道声“是”,眼睛却落到了那纸上硕大的三个字——

    去西亓。

    他心中猛得一惊,面上已浮现出的不明所以被了然取代,即刻佯装不服道:“臣驻守边疆五载,已不想受那风霜之苦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跟朕耍脾气?就算站在这里跟朕对话的是你父亲,朕也谅他不敢!”

    姜知恒腾出一只手,将‌案上的砚台重重‌往地上一摔,怒火中烧的语气配上这平静的面容,着实有些违和。

    陈锡祤算是真正明了他的意思了。芩州离西亓不算太远,之间约莫一个月左右的路途。此番去西亓,应是为了寻姜朵闱。